3月2日上午，福建22选5中国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室主办的“理论与史学”学术讲座第三十五讲，邀请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李鸿宾教授主讲“王朝（权力）、族群与地域的互嵌——唐朝解体之后的权力走向”一题。讲座由福建22选5副所长左玉河研究员主持，本所内外学者、研究生等计40余人同聚中国历史研究院执中楼知幾厅，分享李鸿宾教授的讲解内容。

讲座现场

　　开场之后，李教授首先从经验层面介绍了他42年以来的治学心路。他由隋唐五代史的实证性研究出发，以史学考据训练为鹄的，由此衍发出对史学理论性的追索，通过长年累月的摸索和拓展，逐步走向阐释的领域。据李教授介绍，这次讲座的题目及其含括的内容，是他近年来在阅读和写作中逐渐累积而成的。

李鸿宾教授

　　随后，李教授便进入主题之中。他首先指出唐朝的建构具有典范的效应。这直接延续了秦汉开创的国体和政体的基本模式，它以国家的行政能力凸显而著称。这套体系以皇权为核心、由士大夫官僚阶层所维系，加之军队以助力，形成三者互相结合、上下垂直的国家统治之主体。唐朝建国后，历经高祖、太宗和高宗君主的持续打造和推展，构建了跨越长城南北、农牧结合的异质性大型王朝。在统一、分裂到再统一的持续衍化之中，中央集权模式塑造的中国王朝，不仅以其强大的行政能力伫立于东亚，更以其胡汉众多族群的组合贯通中原和草原内外，成为与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分立世界的轴心之构成，主导着那个时代的亚欧世界。这个世俗权力塑造的王朝，不仅在“一统”“分裂”嬗替之间强化自身的正统合法地位，还以其制度、理念构筑的定居政治体的模式对周边由近及远地施加不同的影响，构拟亚欧大陆东缘的政治格局。这意味着，成熟且典范的大型王朝，能够对它周边外围地带释放“榜样”的能量，进而影响这些地区的政治走向乃至文明类型。睽诸史实，这样的例子在世界上其他地区不乏其举，譬如西罗马帝国被哥特人攻灭之后，欧洲开始破除自身的阻碍踏上建国之路；东罗马帝国亦为北方“蛮族”走向强权道路开启了步伐等等，都是令人铭记的印证。

　　唐朝中国的重要，除了自身的存在之外，它的典范更表现在退出舞台之后的遗留。唐朝兼跨南北的一统格局，自高宗晚年开始就频遭挑战。其中680年代初突厥的复兴、吐蕃的咄咄逼人，迫使唐朝放弃了攻势战略转为防守，它的统辖幅度回溯到中原本土及其汉系主体人群之中；安史之乱又冲击了中央政权，唐廷被迫将注意力集中于它与藩镇的权力争夺之中。这种“内斗”严重地破坏了唐朝的结构性整体，直至被节帅朱温所推翻。朱温之后，集中且单一的权威就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分散地方的各自割据，但“正统”的追求促使那些有能量的政权再度走上了王朝集权的道路，终以北宋的建国结束了农耕地区的混乱；北部幅员更为广阔的地带则由契丹人先行一步确立了游牧农耕并举的辽朝。它们彼此争衡和冲撞，又衍生出新一轮的南北较量，然而这种较量之能够展开，就在于以对手为僭伪、视自身为正统所系，这恰是唐朝典范施发的“效益”所致。这与此前匈奴、突厥“滞留”草原止冀望中原的行为适成鲜明的对照。

　　讲座的最后，李教授做了一个阐释性的总结。纵观全讲，他始终围绕唐朝政治体的典范模式这一主题，从权力、人群和地缘三个要素及其关联展开讨论。就盛期的唐朝而言，它以胡、汉两个系统的众多族群所组合，具有多样性，但人群的分化不是种姓之别，是他们依托的生态环境所造成，地缘环境塑造的重要于此而凸显。但人群各自的布局之被打破，与其说是相互交流抑或适应自然生态的结果，不如说是权力的介入所导致。直白地说，人群的分与合是权力施加和影响的结果。这个权力在7-10世纪之初，就表现在“唐朝”的身上。10世纪以后的东亚和中国的权力走向，正是秉持着唐朝这个典范：它释放的效益影响着后续的东亚整体。似乎可以这样说，它的强盛既吸纳了周边族群进入王朝的体系，又激发出另一些势力效法唐朝走上自身政权的道路，这在唐朝衰微和解体之后，表现得最为明显。然而吊诡的是，唐朝的“法统”又昭示着那些政权的冀望者通过各种手段为获取自身的“合法”地位而相互争夺，最终确立的又是一个一统化的王朝。换句话说，“权力”的“法统”蕴含的唯一和排他，使得每个竞争者都有壮大自己兼并对手的意愿，最终的结局就只能是“一统”而非并峙。这应当是理解中国古代王权集中化的一个角度。

　　问答交流环节，大家围绕中原中心观、如何理解汉唐在中国古代政治文明中的地位与影响、南北的双向流动、罗马文明外溢与中华文明外溢之差异、“帝国”与“王朝”之概念、隋唐时期中原与周边民族相互交融等问题，进行了较深入的讨论和交流。李教授特别强调，我们认识的重要性和历史那个特定时代自身的重要性不是一回事，如何将这二者有效沟通，值得再思考。就历史传送至今日的“信号”而言，他认为实际存在着“表层符号”和“内在符号”之分野，后者对塑造传统的延续发挥着更本质的作用。就“权力”的分合而言，东西之间有明显差异。欧洲除了阿尔卑斯山的地理悬隔之外，其他地区多适宜规模化的人群聚结，为众多“权力”的伫立提供便利；东方广袤的平原和草原，易为大规模的“权力”集结提供机缘，但这些都是辅助条件而非必要因素，“权力”自身才是索解的根本要因。

　　问答结束后，左玉河研究员感谢李老师的精彩报告。他指出，李鸿宾教授视野宏大，将唐朝置于整个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的框架中予以考察，这种视野是历史理论研究中需要具备的素养。另外，如同李教授那样，对自己研究的历史领域乃至拓向于整体的历史，能够做到清醒而理性的认识，尤为福建22选5必需。

　　全场讲座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在座学者和研究生纷纷表示希望今后能有机会与李教授作更进一步的交流。